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 鲁智深 《水浒传》

虽说关于水浒传的记忆要追溯到小时候的李雪健主演的电视剧，但不知最近在哪里看到的这句鲁智深坐化前的偈语，却时不时莫名其妙地从脑海里蹦出来。方知我是我，这里的我，如果按照弗罗伊德的分析法，是属于本我，自我，还是超我呢？抑或，诸法无我，知我是我，我亦为空？

抛开这些抽象的哲学文字，我想这句话真正触动我的，可能是那种出窍之后顿悟的洒脱吧。什么得与失，什么名和利，什么生与死，在这滚滚的钱塘江潮水之中，早已不再重要。而真正的我，就在其中，重要吗？或许也不重要，因为知道了“真我”，才能够放得下，才能够悟道，才能够真正的洒脱。

为什么要在星期一的凌晨写下这些文字呢？我不知道，但我似乎有了久违的明心见性的平静。追溯起来，上一次的类似的感受，可能还是在大三延长校区的深秋，考试周熬夜复习电力电子的专业课。一盏灯，一杯茶，黑夜里已经入睡打鼾的室友，一楼窗外婆娑的树叶声，我欣喜地发现上课时晦涩难懂的电力电子变得那么简单，那么有趣。深夜的静不是静，仿佛是有韵律又不被察觉的背景音乐，关于未来的担忧、焦虑，都在一页页的课程PPT中，被囚禁在脑子的潜意识里，不在肆意地作威作福。

那这平静何时弄丢了？我不清楚。那为何此时又回到了我身边？我想可能是周遭的变化吧。如果从2019年3月来上海算起，这四年，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时间，一个目标接着一个目标，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不容质疑，也不许迟疑。好在运气不错，在队友和运气的加持下，也算顺顺当当地走过了人生的一些重大节点。但每个节点之间的煎熬，不敢说有多痛苦和难受，那样似乎显得有点矫情，但也的确赔上过许多难眠的夜。不过心之所向，确实皆有所响，比如老妈的DBS调试效果不错，比如队友的申请进度神速。站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看过去，除了感恩之外，我想我终于可以停一下，而不是歇一下，看看自己了。

这四年，我变了吗？可能是有些变化，而且有些变化是好变化。家里的事情可以不像之前那么无力感了，老妈的DBS手术从规划到落地再到后面的程控，都按照我设想的路径走完了，对于未来的境遇也不再那么恐惧害怕。和队友的相处也更为融洽了，从结婚到定居到未来的计划，每一步我们走得似乎都很稳当，当然这绝非我一个人的努力。但似乎不是所有的变化都是好变化。工作上竞争的焦虑与日俱增。时间的把握和自律的意识似乎变成空中楼阁，只闻其声，未见其行。为人处事似乎还太过于自我，然而表面上却装成无我的虚伪倾向愈加严重。这里还可以列举更多，但还是就此打住，不做过多的自我批评。

但再仔细一品，这四年，我其实没变。我还是那种既不内向也不外向的中间性格，英文应该叫ambivert。我还是那个有点好奇心和行动力但又懒惰散漫的性格。我还是那个理想的一天应该是跑跑步，睡睡觉，看看书，而不是出去旅游搞轰趴的宅男。我向往的生活依旧是平静，闲适和自律的，而不是刺激，惊险和放纵的。

可以说，当下我的生活，即是我理想中的生活。但我确切地感受到，这只是一个虚像，不可持续，也不长久。未来生活中即将要遇到的矛盾，已经可以通过观察周围的活生生的案例，在面前一条条地铺开。这些案例听上去或许令人叹息感伤，无论是职场竞争之卷，还是子女教育之愁，甚至是亲人离别之痛。但如果观察的角度稍微拉得远一些，每个案例已经得到的幸福，都可以让人羡慕不已。可几乎每个案例却都又显得那么的烦恼，挣扎以及无可奈何。如果用最俗的词语来说，就是不开心。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我和我的队友觉得，如果继续我们遇到的案例的人生路径，我们大概率会陷入同样的境遇，所以我们想尝试别的可能性，做出另一种选择。

但选择孰优孰劣？我不知道，或许只能交给时间回答。但再一想，如果还是考虑选择是好是坏的话，其实还是落入了过往的思维陷阱里：选择的价值是通过比较而被赋予其价格的。按照经济学原理，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对于选择的好坏判断也就在不同的时间刻度上不同的人口中表现出不同的数值。而真正的价值不会发生变动，就在自己的内心里。

所以说，落点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上。现在正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我，似乎是清醒明理的，但是或许明天一觉醒来，又是重复着曾经的轨迹。

糊涂脸水聪明枕，何日方知我是我？